【源勋】 溯洄 （下）
来，让我们直面结局。
谁说童话故事不能有bad ending
又谁说始终相爱不算一个好结局。
020
殷志源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背包里突然滚落出了一个小盒子，蓝丝绒的面料，18k金做旧的搭扣。是上世纪流行的款式，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存放着的，是从夏威夷带回的，一直小心珍藏着的。
人鱼泪。
他记得这枚小小的盒子一直存放在父母家，放在自己从小居住的房间里。和那些自己打儿时起搜罗的所有“珍宝”存放在一起，不知何时被带至此处。
他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会有偏差，毕竟这可是“珍宝”中的“珍宝”。虽然他早已不记得上次和小人鱼单独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是只要遇见，他都会主动去关心他的小人鱼，哪怕只是得知小人鱼最近没有生病，有在认真唱歌，也有好好吃饭，都会觉得很满足。
只是时间好像过去太久了，久到有时候殷志源也会忘记姜成勋曾是小人鱼。忘记了曾经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的小人鱼为了完成一起出道的梦想，每天都仿佛在刀刃上起舞一样拼命练习。忘记了姜成勋曾经放弃了自己所生活的整个海底世界，只为留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小人鱼并不满足与只是偶尔遇见，并不满足于少年人只会隔着屏幕，在电视上说“我很喜欢hoony。”不知道小人鱼为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付出了何种代价。
把绒布盒子打开又关上，放回抽屉里，躺回床上，明天有需要短途外出的拍摄。殷志源闭上眼睛，想强迫自己进入睡眠，可是合眼之后，一片黑暗中闪过的，全是小人鱼的脸。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思念如此强烈。
过了许久仍然难以入眠。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盒子，打开，取出一颗珍珠。走到窗前对着月光仔细观看。
韩国的月光也和夏威夷的不一样，夏威夷的夜空总是很干净，从弦月到满月。多数时间只要能看见月亮，必然就是分外明亮的月光。韩国夜晚却总是雾蒙蒙的，同样的一轮月亮，总是半隐半藏的躲在云层里。
小人鱼大概不会想要在雾霾很严重的夜晚，冒险从海里出来欣赏月光，晒月亮。
他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虽然平时都是这个号码主动打来电话，无论在他忙碌还是悠闲的时间里，不分场合的缠着他讲好多好多的话。
在几声机械音效之后，电话被接通。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问“喂，姜成勋，要不要重组。”
其实他想说但没说出口的是，“喂，小人鱼，要不要回到我身边。”
021
重组之后的故事翻天覆地。
但终归小人鱼因此又有机会和他不再年少的少年人一起并肩。他们能一起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唱着歌，在歌词的掩饰下对视，在舞蹈动线相撞的时候傻笑，在各种娱乐节目里用玩笑做借口讲起当年的轶闻，在被live热唱的情绪推动下，在万众瞩目中拥抱在一起。
姜成勋和殷志源又成为了一对公认的被捆绑在一起的名字。早已习惯了新科技，会主动在网上检索两个人姓名的小人鱼对这个认知感到兴奋不已。
他总会悄悄的窥视那些狂热粉丝们将他们的名字组成的无数个组合。“殷姜”“源勋”“勋民正殷”又或者“夏威夷couple”
好像光是看到那个人在身边还不够，需要反复触碰确认才行。于是在舞台上，在节目中，在摄像机照得到和照不到的每个角落。小人鱼会给自己找各种借口跑到哥哥身边。
切拜，请让他离得近些再近些吧。他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只换取一个留在少年人身边的机会。
好在哥哥大概也抱以同样的心情，会在节目上有意无意的望向他的小人鱼，会在每一场舞台谢幕的时候紧紧握住他的手，当然最关心的还是小人鱼腿还疼不疼，还有没有好好吃饭，只要有机会，就会把手边的食物给小孩喂。
是的，姜成勋在殷志源的眼里始终是那个走不好路吃不好饭的小孩子，他永远溺爱这个长不大的小孩。
- “喂，我说，小人鱼，要不要跟我回家。”
某次行程结束后，几个成员惯例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姜成勋是不碰酒精的，人鱼需要的是相对纯净的水分，酒精容易折煞他们脆弱的生命。他只用负责送醉酒的哥哥回家，当坐在副驾驶好似已经陷入熟睡的哥哥突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个已经不在年少的少年突然对视一眼发出了少年人才有的清澈笑声。
他已经许久没叫过他小人鱼，从世纪末那场命运的变故开始，他就只叫他人类的名字。无论是唤他成勋，还是亲昵的喊作“我们小孩”。小人鱼都早已成为了他们之间无法对世人提及的小秘密。
这个称呼就好像打开了通往世纪末的开关，小人鱼和小少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一无所有只有很多很多爱意的年纪。
把车停在殷志源家楼下的车库，副驾驶的哥哥先开门下车，而小人鱼盯着从车前绕过，主动打开车门的哥哥。绽放出一个仿若初见时才有的笑容。他伸出双手，时隔许久但很熟练的学着哥哥的口音撒着娇。
- “哥哥，抱。”
他一下子把他拥进怀里，抱的紧些再紧些，相爱的人是没有安全距离的。
于是他们得以有机会在这场被人为操控的盛大重逢中，偷偷相拥偷偷相守。
022
上天对他们如此仁慈，甚至有机会共同回到夏威夷，虽然是带着拍摄任务，带着整个团队一起。
但始终他们有机会在故事的源头重聚。甚至有机会开着类似的车子，疾驰在夏威夷海岛的宽阔马路上，向友人讲述起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他们年轻时的共同经历。似乎现实正在与遥远的美梦缓缓融合。
团综合宿，入夜，殷志源会偷偷溜进姜成勋的房间。防着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把小人鱼偷偷携带出去，继续年轻时的爱好——随便找一块野生海滩散步发呆。
当他们谈论起初见的那篇沙滩，那块礁石，那些无处不在的月光之时。总是兴致勃勃聊个没完。
抵达新世纪之后，小人鱼很少在唱那些人鱼的古老歌谣了。可他此时很想再哼一哼那些阔别已久的曲调，枕在哥哥的膝盖上，他闭上眼睛，低声吟唱。用少年人并听不懂的语言，诉说着不能说出口的一切。
直到歌声停止，少年人才看见散落在身边的珍珠。
这些歌声和为如此悲伤，你又何为哭泣。殷志源想要询问，却见姜成勋依旧闭着眼睛，并无想解释的意思。眼角那颗泪痣好像就默默书写着主人原本就爱哭的性格。于是他换了个提问方式“ 这些珍珠与普通珍珠有什么不同？”
“外表或许没什么不同。但珍珠的内核是一颗沙砾，而这些，是我的眼泪。是稍不留神就会留下来，即使努力忍住闭上眼睛也会流向心里的眼泪。”小人鱼如是说。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珍珠是贝母的伤痕的证明，而眼泪是我说不出口的伤痛。
023
变故来的很快，或许是有些东西始终无法强求，即使你愿意一直付出也不行。更何况这次好像是他亲自打破了这段关系微妙的平衡。
虽然这很难说到底谁对谁错，但终究造成了这样的结局。
好不容易重组又退出，好不容易重逢又相离。小人鱼不甘心的回到海里。他阔别大海太久了，即使大海始终如一的温柔拥抱他，他也只想念那个熟悉的，带着人类体温的怀抱。
女巫宅邸前，似乎海妖早就看穿了一切，早早就在门口等候。
眼泪洒进海里会消失的悄无声息，可是小人鱼实在太悲伤了，以至于沿途都留下了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泪。他早已忘记的“规则”里曾写着面对海妖女巫的时候要报以冷静与尊重，不能失态。否则他将无法应对海妖之怒。
只不过海妖女巫还是比想象中要更宽容些。只是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的看着他。“你看看你还能付出什么，付出你的嗓音，下半辈子只陪伴我为我歌唱可以吗？”
小人鱼哭喊着祈求女巫垂怜：“我愿付出我的灵魂，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想和他在一起，我死后化为海底亡灵一定常伴您左右。”
“这海底所有亡魂本就归属于我。”海妖女巫是海底世界一切“死亡”的掌权者。所有丧生于大海的生灵都将来到女巫的后花园复役，听凭女巫吩咐，赎完生前的罪孽方可前往彼岸转生。
“那么，求您立即取走我的心脏，我的心痛无法停止，恐怕很快就会因心碎而亡。那时我将无法实现对您的承诺。”小人鱼闭上眼睛，等待女巫权杖落下，带来永恒黑暗的那一刻。
“这样，我给你选择。”女巫从袖中取出一个水晶瓶，瓶子里银色的液体在昏暗的深海里熠熠生辉。“这是毒药，你只要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喝下毒药，他会死。但你就可以重获鱼尾回归大海，恢复永生。你可以继续自由在这的当大海里的鱼，或者你自己喝下，你会死，但你在死前可以见他最后一面，这是我最后的仁慈，然后记得死后来我这里，做我最忠实的仆人。”
024
带着那瓶毒药，打定主意的小人鱼回到了夏威夷，回到了那片熟悉的沙滩熟悉的海岸，熟悉的那个礁石上，静静的坐在那里，想最后看一眼喜欢的月光，最后想一想令人惦念的世间，最后思念一次爱人，最后吟唱一次那传说里，小美人鱼因爱而消亡的故事。
歌声的吟诵还未结束，身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响。小人鱼并没有停止歌唱，他知道殷志源也来了，虽然距离他们上一次在这块礁石上并肩而坐，已逾数十载，但他依旧熟悉那人的来势。
“你为何而来？”
-“那是什么？”
“你先回答我。”小人鱼从未如此霸道的回应他的少年人，只不过他也知道，很难下定的决心，必须狠下心。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你在这里。hoony，别闹了，跟我回家吧，是我错了。”殷志源慌忙做着解释，他也确实从未见过眼神里写满那么多悲伤与绝望的小人鱼。“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怕你把一切都寄托在我身上，我怕我无法成为你的全部。你是属于大海的，我却无法成为大海。”
“不用担心，你不必成为大海。是我中毒太深，执念太深。”小人鱼拿起水晶瓶，故作轻松的拧开瓶盖。“是解药，喝下去我就会忘了你。”
许是预见了空气中散发出的死亡讯号，殷志源眼疾手快夺过药瓶喝了下去，“ 如果我们之间有个人需要‘解药’，那个人该是我。”
是我从第一眼见到你那日起，就如着了魔似的爱你。只是那个在礁石上的瘦小背影，就不知如何刻印在了我的心里。是我不该，不该打破平衡，不该主动搭讪，不该冒失的闯进你的世界里。
少年人在念叨中失去了呼吸和心跳，小人鱼很慌乱，只得抱着爱人一直哭泣，珍珠泪不断的从眼旁滴落洒进海里。他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时一样心痛难抑。
却见海妖穿着及地长裙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另外一边的礁石上，蜷缩着触手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矗立在那里。
“人类真是有趣，行为方式完全疯狂得无法估计。我在你们的一千种可能的结局里，只看到一个结局是他主动喝下了毒药。 ”
小人鱼只顾着哭泣，并没有回答她，于是她自顾自的继续讲述“另外999种呢， 都是你自己喝了。有些时候你等到他了，有些时候你没等到。但结局都千篇一律。”
没想到事情都发展竟走向唯一特殊的结局，海妖女巫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其实这不是毒药，这是我取走的，你的灵魂你的生命你的爱。他喝下了只会与你感同身受。我本想借此都归还于你，你等等吧，等他经历完，就会醒来。”
小人鱼终于止住哭泣，低下头向女巫颔首致谢。
025
月色依旧，礁石上小人鱼紧紧抱着他的少年人，紧紧抱着，从月色正浓等到朝阳将升。
怀中的人类终于转醒。
睁眼看到小人鱼一脸倦容，殷志源露出一个安慰笑容，抬手去摸爱人的脸颊。
“hoony，好坏啊，你居然骗我，还是说我根本没有办法忘了你。”
“我不知道嘛，可我真的担心死了，你呢？有那里不舒服吗？真的没事吗？”姜成勋慌乱的抹去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痕，虽然海妖离去之前做出了解释，但他也有那么一刻以为怀里并无呼吸与心跳的人类并不会再醒来。”
“好痛，真的好痛。”殷志源捂住自己的心脏，原先他的确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小人鱼竟然付出了这样多。“对不起，我原先不知道这些一切，只以为你是大海的精灵，上岸游戏人间恰巧选中了我而已。”
“根本不是，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算了你根本不懂我。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被哥哥几句话又说的眼泪直流的小人鱼用力捶打着哥哥的肩膀。好像想把这期间受过的委屈一股脑都发泄出来。
“hoony，你相信我，我懂了我真的懂了，我们以后都一直在一起。 真的，不会分开了。”
“这话你二三十年前就说过，可我们还是分开了那么多次。我可再没有什么可以抵押给女巫的了，我已经付出了我所有最珍贵的东西。”
“谁说的，你明明还有一个最珍贵的东西放在我这里。”
“嗯？”
“你的心，你爱我的心。”
“…”
“hoony，我发誓，此时此刻起，我会如你爱我一般爱你，再不会，不会让你为我伤心了。”
小人鱼终于扑进哥哥怀里放声大哭，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全都变成珍珠，在礁石上四处滚落。
“你怎么伤心了，我还在表白呢。”殷志源问，他还有好多话，却全被这些真实的眼泪堵了回去。
“只要动了真心的眼泪都会变成珍珠。”姜成勋回答道，只不过伤心更容易触碰到真心罢了，但是现在能听到这样的表白，我没有那一刻如此刻一样感到强烈的心动。
-“你说，我怎么能这么爱你。”
迎着第一缕朝阳，他们抬起头彼此亲吻，等太阳完全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在这块小小的礁石上，总是共同分享月光的一对爱人第一次共同迎来，属于他们的日出。
当太阳升起之后，礁石上空无一物，只余海面上一群，流光溢彩的泡沫。
至于最后那个拥抱与亲吻，不过是大海的仁慈罢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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